张孟之沉默片刻,冷冷问道:“你想好了?”

    秦桑目光幽幽,看着墙角花几上一盆迎春花已经怒放,心叹寒冬果然已经过去了,缓缓道:“想好了。”说罢心里一松,有什么沉重的担子,一瞬间从肩上放下了。

    张孟之抿紧薄唇,目光闪了闪,又一次沉默了。

    在那些沉寂的看不到光明出头的岁月里,他摸着这张脸,从这女人的嘴里听着那些软绵情话,熬过了很多难以忍受的煎熬日子,他很清楚她对自己的爱慕有多深,他也幻想过,她会长着一双清澈明亮,看见他便会溢出满满情意的眼睛。眼下他看清楚了,她的确长着一双明眸大眼,可惜这双眼里,没有爱慕,只有冷漠。

    张孟之只觉得心里凉透了,没说话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他不愿意和离,一则是因为现在不合适,他眼睛刚好就闹出这事儿,怕是这镇子上的人都要唾骂他忘恩负义。二则,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,有些疼,有些难受,还有些说不清楚的不甘……张孟之认为那并非是他心生不舍,只是这么多日日夜夜的相处,他们到底还有了茵儿,若说情分,总还是生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里,秦桑照旧在食肆里忙忙碌碌,张孟之经常彻夜不归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张文茵被托付给了王大爷照看,王大爷一手牵着小孙子王友俊,一手牵着张文茵,每日里不是在院子里玩陀螺,踢毽子,便是一股脑儿去了食肆,嚷着肚子饿,叫赶紧做了酸汤面片儿端上来填饱肚子。

    日子平平淡淡却又温馨如蜜,转眼便过了四月,进了五月。

    食肆里的生意由最初的清淡,已经渐渐兴旺起来,这会儿正是饭点儿,秦桑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。

    “一道青芹碧涧羹,一道黄金鸡,一道酥琼叶,一道凉拌黄瓜,一道酱牛肉,三两清酒——”

    帘子外传来福安的吆喝声,孙氏一面催促着一个白皮清瘦小丫头记菜,一面又扭头吆喝另外一个小丫头赶紧将做好的菜端出去,自己则捞出一块儿卤好的酱牛肉在案板上“哐哐当当”就给切了。

    秦桑一面手脚麻利地炒菜,一面笑道:“福安这孩子倒是口舌利落,这才几天,就将外头的事打理得清清楚楚了。”

    孙氏将切好的酱牛肉装盘,又舀了一碗青菜羹,笑道:“可不是,那小子机灵着呢!”又笑道:“不就是芹菜粥,还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,什么青芹碧涧羹,啧啧,至于吗?”话说着,又从壁炉里勾出一只烤得皮色金黄的鸡来,笑道:“这个黄金鸡倒是应景得很。”

    秦桑一面笑了,一面道:“不都这样,沾了点儿文气,也算是长了一层脸面。”说着去舀了一碗蒸好的米饭,将锅里的菜小心盛好:“大娘,玉井饭好了,”

    孙氏一听又笑了:“什么玉井饭,不就是藕片炒莲子嘛,啧啧,真是讲究。”说着喊道:“福庆,快来上菜。”低眼看见方才记菜的小丫头又坐在杌凳上去剥蒜,叹道:“福盈也很好,认字儿快,也勤快得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