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热闹的人被一队官兵驱散,县老爷崔政已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,他进门先扫视了一圈,然后立时下令,叫人封了这道巷子,又转身关上了大门,才一脸阴云密布地走了过来,到了崔莺儿身边,将她扶起来,问道:“究竟怎么回事,到了这会儿你还不说给爹知道吗?”

    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,只有崔莺莺哭哭啼啼的诉说声。

    待听到那女人口口声声只说着,她和张孟之情投意合恩爱深重,乃是秦桑这个该下堂的黄脸妇死活拗着不肯和离的时候,秦桑没忍住,冷笑了一声,一双翦水秋瞳清凌凌望向张孟之,目中隐有讥诮愠怒。

    张孟之移开视线,躲避了秦桑眼中的质问。

    崔县令压着气从头到尾听了一遍,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被养废了,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才子佳人,可他不糊涂,这里头的事儿虽说莺儿有错,可说到底,还是那个张孟之有意诱骗了她。他目光阴沉地从秦桑母女身上刮过,最后落到了张孟之的身上,冷冷道:“你说说看,你预备怎么办?”

    张孟之没有立刻答话,目光扫过面露讥诮的秦桑,又落在满脸凄楚泪痕正殷切将他望着的崔莺儿,最后看向崔县令,拱了拱手面不改色地说道:“糟糠之妻不下堂,若是县令允肯,我便娶了莺儿做平妻。”

    时下男子都以三妻四妾为人生幸事,其中三妻,便为一妻二平妻,说起来都为正,到底还是有个高低之分。平妻见着了正妻,还是要行妾礼的。

    崔莺儿当时便愣住了,泪珠儿还滚在脸颊上不曾滑落,一颗心却凉透了。她怔怔看着方才还对她软语柔言的男人,一时间说不出心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,只觉得堵得很。于是这般堵了片刻,崔莺儿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等崔县令抱着崔莺儿进了内卧,才从丫头银铃的嘴里得知,他这不省心的女儿,竟然有孕将近两个月了。崔县令顿觉头晕目眩,跌坐在椅子里,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。

    又过了片刻,崔县令强撑着举目四望,猜测这间卧室该是两人素日里寻欢作乐的地方,陈设倒也富贵别致。

    只是瞧了一会儿,崔县令却觉屋里的摆件意外的眼熟,问了银铃一声,才知道都是崔莺儿背着她娘偷偷从库房里拿过来的,不觉心里又闷又气,一时间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。

    又过了半晌,崔县令勉力压住了心中的无限悲痛和愤怒,又向银铃问了那张孟之究竟何人,才知道不过寻常一书生罢了。

    崔县令坐在红木交背椅上,只觉浑身冰冷郁结难舒。眼下这事儿该怎么办,他心里实在没个章程。逼着那男人休妻再娶,传扬出去可是要难听得很。再者说,那妇人能带着孩子闹到这里,想来也不是个温顺可欺的。一时间左右为难,末了,叫了银铃道:“你把那奸.夫叫到前厅候着。”

    等银铃去了,崔县令又往床上叫醒了崔莺儿,见她一睁眼便淌泪,皱眉喝道:“哭哭哭,就知道哭,如今你有了身子,坏了名声,若是那男人执意以平妻之礼迎你过门,你待如何?”

    崔莺儿泪眼迷蒙哭哭啼啼道:“我不信,我不信檀郎他会如此待我。”

    崔县令被这声“檀郎”恶心得几欲呕吐,若非是他亲生的女儿,若非是他唯一的一点骨血,这等脑子混沌不知进退的女人,当一棍打死方为上策,也省得跟着她丢人现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