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瑶醒时,崔秀尚在咒骂,尖细的斥责声陌生又熟悉,她静静地睁着眼,望着金丝纱帐,抚着身下的软枕高床,终于确定自己活过了,在本该魂飞魄散之际,重返人间。

    旧日如昨,恍若大梦,却是真切发生过的事。

    殿内有宫女在磕头告饶,哭泣的声音好不可怜。

    殷瑶不爱听人哭,便忍不住瞧瞧,她辗转过身体,将金丝白鹤纱帘撩开四指宽的缝,看见紫衣女官怒气冲冲地说要叫人将她们拖下去打死。

    不料有个宫女鲁莽得紧,竟起身与崔秀厮打,崔秀心肠歹毒,手段狠辣,自然不肯放过她们,要先毁容貌,再取性命。

    殷瑶这才发现被拖累的那个瞧着面熟,认出是往日大皇兄的贴身侍女,只是脸上少了道疤,模样稚嫩些。

    她不忍见皇兄身边的旧人受此磋磨,终于出言阻止。

    “崔姑姑住手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众人闻言望去,只见年幼的殷瑶卧在软塌中,平静地注视着殿内的荒唐,漆黑的眼宛如深井,让人心虚。

    崔秀微怔,没想到殷瑶会醒,更没想到她会阻止自己处置小小贱婢,心中自然不快,只是在积翠宫动手,到底不合规矩,殷瑶既然开了口,她也就不得不停手。

    崔秀撂下铜箸,微笑道:“公主醒了,真是大喜!明珠,快去向禀告陛下和娘喜讯。”说完,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阿曼和英珠,冷声道,“来人,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!”

    阿曼与英珠面露惊恐,她们与崔秀有隙,这次恐怕难逃一死,绝望之时,听见殷瑶问:“她们犯了什么错,姑姑为何要杀她们?”

    殷瑶面色霜白,撑起身体问崔秀,她形销骨立,脸上满是倦意。

    殿中众人均是一愣。

    阖宫皆知她个性仁柔,往日遇到女官教训奴才,都是避之唯恐不及,决计不会插嘴,适才出言阻止,怕是不忍看这二人被烙的惨状。

    可谁都没想到向来胆怯的静安公主会再次过问此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