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秦桑推开了厨房门,稻草堆上已然不见了那男人的踪迹,不觉心中微有失落,到底是相处了十多天的人呢!只是一想起食肆已然修缮完毕,开业就在眼前,秦桑将那一抹莫名而来的愁绪抛至脑后,风风火火便开始预备了起来。

    倒是茵儿,偷偷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天。那人前头虽冷若冰霜,茵儿也怕他。可后头两人却渐渐熟稔起来,那人竟是意外的有耐心,教了茵儿好几首诗,认识了许多字。他走了,茵儿心里很难过。

    张孟之又吃了十几副药,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人影了,心里的激动当真是澎湃千里无以言表,欢喜得几乎要昏厥过去。当初天之骄子,正以为前程似锦,从此鹏程千里,一飞冲天,结果起了一场热,就烧得他双目失明,从此前程尽失。好在老天有眼,又给了他重获光明的机遇,等他能看见了,他便要往京城赶考,待他夺取功名,且看谁还敢慢待于他!

    远处渐渐有脚步声纷迭而来,秦桑端着一碗粥一碗菜,另有两个馒头,一并放在了桌案上,她依旧沉默不言,放下碗筷,便转身出了屋门。

    张孟之沉默地看着那模糊的人影渐渐远去,心中不掩几分失落,几分伤感,但更多的,却是如火如荼的羞怒。愤愤地拿起筷子吃饭,心里却想着,等他好了,得了功名有了前程,端看这妇人又是如何的一副情态嘴脸。

    日子飞速流转,及至三月初十,食肆开业了。

    秦桑站在门前,看那黑底金字的招牌悬于大门正上方,崭新又气势。再看屋内柜台重新抹了漆,愈发的油光程亮。屋内地面上,墙上窗格上,皆是干净无尘,桌椅也摆放得整整齐齐,几处鲜花盆景点缀得恰到好处。

    看着这些,秦桑捂着脸几欲落泪,从此以后,她的腰杆更硬,底气就更足了。

    张孟之的眼睛也在食肆开业没几天后,彻底痊愈了。他趁着夜色曾偷偷去平安街上寻找,便在灯火阑珊处,看见了正眯着眼笑得跟烂桃花一般的隔壁王大娘。

    都是这个老货引诱了秦桑……

    张孟之气鼓鼓摔袍返回,他张孟之的妻子抛头露面地去开店卖饭,传扬出去,他的脸还要往哪里放?

    当天夜里,两人便发生了暴怒争吵,这一回,一直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张孟之,伸手打了秦桑一巴掌。

    这巴掌似乎来得太早了些,毕竟这个时候,张孟之还来不及跟县令的小女儿勾搭成双,她也没有破罐子破摔地当街咒骂,可有些事情,即便是中间波折多有改变,可最终的结局,却终是不会变。

    秦桑摸了摸脸,想要还手,看了看张孟之还算高大的身形,最后慢慢垂下手,冷漠地看着张孟之缓缓道:“你既然这般看不上我,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面,如此,咱们和离吧!”

    她已经不想慢慢等了,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,她也不想再去证实了。她只想好好过日子,可这个男人,她不想看见,也不想要了。至于以后如何同茵儿说,她相信茵儿是个好孩子,会理解她的苦衷的。

    昏黄的烛光下,张孟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,虽然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,可这张脸还是让他觉得陌生,跟他瞎眼时候摸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